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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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祁徽血洗禁宮之後,那些背地裏曾經嘲笑過的黃門, 一個個都魂不守舍, 有幾個膽子大的, 心道反正都是個死,還不如賭一把, 便是求到常炳的值房門口, 跪在地上。

常炳正在裏面愜意的喝茶。

貼身小黃門培林低聲道:“說有東西進獻給公公, 奴婢看了,不過幾百兩銀子。”

常炳笑了。

而今他還貪這點銀子嗎?吳太後掌權的時候,便是沒什麽可求的了, 手邊銀子多得花不完, 京都大宅都有好幾處, 就是有一點不太滿意, 蔡庸瞧不起閹人, 總給他臉色看,偏偏太後信任, 無可奈何,故而當初曹國公就是拿這一點來挑撥。但時至今日,曹國公死了,蔡庸半癱,心知前途無望,主動提出致仕,唯有他還好好的。

常炳將茶盅頓在案幾上:“今日有誰來了,名字都記下來, 趕明兒叫錦衣衛抓了,砍頭了事。”

祁徽為政事廢寢忘食,這內務的事兒,自然就交給常炳了,他八歲入宮,一晃三十二年過去,對這宮掖的人事一清二楚,曉得祁徽要將有異心的全都換了,便是拿這一撥先開刀。

培林答應聲,在窗口看一眼,一一記在心裏。

茶香撲鼻,是地方上貢來的大紅袍,千金難買,常炳又喝得幾口,抓了一把碟子裏的點心吃。

雪花糕白白的,甜而不膩,他咀嚼了幾下,芬香滿口,微微閉上眼睛,不知為何,竟忽然想起了劉月。

這女子後來答應予先帝誕下龍兒一事之後,太後便是很寬和,不處處管制,她在宮裏也較是自在了,只平日裏並無別的喜好,光是彈彈琴,做些吃食。有次還送予他一些,白雲一樣的糕片,混著杏仁碎,滋味甚是淡,似乎只放了一小勺的糖,嘗起來卻是十分美味。

那糕片,甚至先帝都沒有吃到呢,他在殿外窺視,見她誰也沒有送,唯獨他一個……常炳嘆口氣,也不知這女子現在何處了,這陣子,皇上並沒有使人去尋。該不會那日被太後挑撥,當真覺得這親娘,拋棄他了罷?

又或者是太過忙碌,忘了。

倒是他,這些年總想起這個人,心想,或許有一日,還是會重新見到的。

常炳靠在椅背上瞇了會兒,半響睜開眼睛問培林:“太後在鉛英殿如何?胃口好嗎?”

出了這種事情,誰的胃口能好,培林道:“吃得不多,不過卻也不曾尋死覓活的,聽聞殿裏時常什麽動靜都沒有,倒是湯嬤嬤偶爾出來曬太陽,有次借此塞了銀子給看守的禁軍……要不要稟告皇上?”

常炳擺擺手:“她們而今還能翻身嗎,這般打點,不過是讓日子好過些吧,別管,只要不是什麽大事便罷了。”

培林答應,暗地裏卻偷偷瞄常炳一眼。

明明是這主子出賣了太後,以至於太後兵敗如山倒,此時卻好似很顧念舊情一樣,人道說帝心難測,這公公的心思也難測的很那。他眼睛轉了轉道:“皇上近日連著召見大臣,長春,長青在旁伺候,一日不斷,公公怎得盡在這兒了?”

名頭上是執筆太監,那可不是要去伺候皇上批閱奏疏的嗎?

常炳眼睛瞇了瞇,看過來。

他雖也是太監,卻養尊處優,往前只伺候太後一個,保養得極好,面白無須,秀眉長眼,生得十分清俊,有這好相貌,也容易討人歡心。但這會兒眼神卻厲得很,叫培林心頭突突直跳,但也不覺自己說錯話兒,畢竟太後掌權時,也是用著常炳在書房磨墨的,而今常炳立下大功,卻是管這些瑣事,可不是叫人納悶了嗎?

但心裏有點害怕,忙垂下頭。

“出去吧,小子懂什麽?往後再胡說八道!”常炳罵了一句。

培林嚇得連忙告退。

常炳看著他背影,不屑的搖頭,這孩子雖然在自己身邊伺候了八年了,但還是傻不楞登的,皇上這是信任他,才讓他清理內宮,禍起蕭墻不知道嗎,這是誰都能做的?不是他自大,便是自己最為合適了。

他拿起點心又吃起來。

最近宋嬤嬤有些不安,當日陳敏安兄弟兩人上朝回來,傳達了聖意,個個都以為陳韞玉很得皇上寵愛,然這些日子,竟是一天都未曾來延福宮,她都有點懷疑,是不是眾人猜錯了,皇上也不過是隨便給個恩典,談不上什麽寵不寵。

她這裏七上八下的,偏偏小主子無憂無慮,照常能吃能睡,今兒中午竟是將一大碗餛飩都吃了下去。

這等沒心沒肺也是少有。

“娘娘若是得空,還是做些針線罷。”宋嬤嬤身負重任,入宮前,老夫人百般叮囑,一定要叫陳韞玉坐穩了這位置,別在河裏翻了船,自己當然不好懈怠,建議道,“依奴婢看,不若給皇上做雙鞋子,或者縫件中衣。”

提起這事兒,陳韞玉就不高興,當初嫁給祁徽,便是照他吩咐做了一雙的,結果一天之後便是被棄之不用,還有她繡得福壽娃娃的香囊,他戴得半天也不見了,所以她才不想費這個功夫呢。

“皇上不喜歡。”她道。

宋嬤嬤一楞:“怎麽,娘娘原先送過嗎?”

“嗯,皇上都扔掉了。”

宋嬤嬤嚇一跳,打量陳韞玉,見她不像胡說的樣子,心頭又打起鼓來,這等親手做得繡活獻於皇上,如若被丟棄,那豈止是不得寵,怕是真的厭惡了。可照理不該啊,太後倒臺,陳家又沒有靠山了,皇上想廢這主子,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嗎?若是厭惡,還留著作甚?

哪裏不對勁!

饒是宋嬤嬤精明能幹,一時也想不明白。

“要不,娘娘再去看看皇上?”宋嬤嬤建議。

陳韞玉不肯,她一連去了幾次,祁徽太忙,根本不得空,他完全變了一個人,是個勵精圖治的帝王了,再不是那個荒廢日子的昏君,她不想去打攪他,而今這般相安無事,或許不錯。

就是不知道他身體可吃得消……

他那時候受傷,可是很嚴重呢,她還給他餵飯吃。

陳韞玉發了會兒呆,跟桂心道:“叫膳房做一碟棗泥酥餅來。”

“做兩碟!”宋嬤嬤差點被陳韞玉氣死,這會兒還只顧著自己吃,不曉得給皇上也順帶做一份?就算人不去,使人送了,也是一份心意,皇上肯定也會記著的。

陳韞玉眼睛眨了下:“皇上不太喜歡吃甜的呢,這個很甜。”

“那娘娘不會叫個不甜的嗎,這點心五花八門,哪種沒有?娘娘啊……”宋嬤嬤正待要跟她好好講一講這其中的重大關系,卻聽外面響起一陣請安聲,她心頭一喜,忙拉著陳韞玉迎到門口,“皇上來了!”一邊就給她正了正頭上的簪子,又看她的臉有沒有花。

幸好是天生麗姿,不用過多裝扮,也好看的驚人,宋嬤嬤松了口氣。

這一下過去,快十天了吧,陳韞玉立在屋檐下,往前看。

三月的陽光明媚,撒落下一地的金光,在這光亮裏,長青撐著傘,二十位護衛簇擁著祁徽走過來。

男人穿著明黃色的龍袍,在傘下略暗的光線裏,臉仍如往前一樣的雪白,好像上好的瓷器,只身姿不同了,如青竹一般得挺拔。宋嬤嬤第一次看到祁徽,微微吃驚,竟不知這年輕帝王生得如此出眾,威儀重重之下,仍是有著清風明月般的俊逸。

“娘娘,別楞著了。”她小聲提醒。

陳韞玉往前走了幾步,低頭給祁徽請安。

天氣暖了,她穿得也輕薄,鶯黃色纏枝花的短襦,淡藍色長裙,下擺鑲了許多珍珠,圍攏成了一朵朵的小花,泛著淡淡的微光,祁徽扶住她,問:“在做什麽?”

許久不見,男人的手順著落下,便握住了她的手掌。

陳韞玉倒沒想到,他一來就做這等親密的姿勢,感覺那手指的力度,臉蛋微紅,回道:“不在做什麽。”

不做什麽,怎麽也不來文德殿看看?祁徽瞄她一眼,暗道一點沒有恒心,才幾天就放棄了,幸好是個女人不做什麽大事兒,不然就這性子,什麽事兒能堅持下來?

瞥見她的臉竟好似還豐滿了,他眉頭一挑:“近日胃口很好嗎?”

陳韞玉發窘。

宋嬤嬤暗惱,讓她少吃些不聽,瞧皇上都看出來了,宋嬤嬤著急,忙道:“娘娘吃得不多,終日想著皇上呢,哪裏有什麽胃口?這臉,是這兩日沒睡好,有些腫了。”

陳韞玉:……

宋嬤嬤睜著眼睛說瞎話啊!

她才沒有那麽想他呢。

祁徽嘴角挑了起來,擡起陳韞玉下頜:“這麽想朕嗎?”

陳韞玉不好不承認,宋嬤嬤都開口了,只好道:“想呢。”

目光忽閃忽閃的,好像陽光下粼粼的秋波,祁徽想到上次她的小舌鉆進來,有種叫人迷醉的愉悅,心弦就跳快了幾下,恨不得將她摟緊了,再做一回在文德殿做的事兒。奈何麻煩太多,卻是沒有太多叫他歇息的時間,前幾日剛剛免了五個府城的錢糧,又命幾位得力的大臣實行京察,削了上百名官員的烏紗帽,最近還要商談鎮壓叛亂的事情。

祁徽擰了擰眉,松開手:“朕過陣子再過來。”

這話別說宋嬤嬤,便是陳韞玉都有些吃驚,她是不太想祁徽,可他來了,那麽快就走,也是始料未及的,只覺心往下一沈,脫口道:“皇上現在便要回文德殿嗎?”

她擡著頭,眼眸好像閃閃發亮的寶石,祁徽頓足:“不是,是去傅大夫那裏。”幾日便是要去一趟治病,年前三日一次,而今是放到七日一回了。

這傅大夫替他治病治了好久,但她還沒有去看過,怕蛇,聽聞太醫院專門辟了處地方予他養蛇的,她正想著,耳邊聽祁徽道:“既然無事,同朕一起去罷。”隨即,手一緊,便是被男人拉著去了外面的龍輦上。

宋嬤嬤心頭大喜,雖是治病,好歹也是在一起啊,總能培養感情的。

她目送龍輦而去。

陳韞玉倒是嚇得臉色發白,暗道早知道不問了,怎麽偏偏問出來這個,她不想看蛇啊!

女人呆怔了一樣,祁徽伸手將她拉過來,二話不說,便是覆了上去,吻她的唇。

沒時間,正好去看病的路上,抽點時間出來。

陳韞玉差點沒窒息,他這吻強烈,索求的過分,她被親得頭都暈了,好不容易被放開,忍不住喘氣。

男人捏捏她的臉:“前陣子總來文德殿,到底有何事兒?”

“來多謝皇上,送了妾身家中奴婢,妾身萬分感激。”陳韞玉說著,目光掃了一眼周圍,並無遮攔,暗道祁徽應該不會要她用身子報答了,話便說得越發好聽,“祖母都說皇上乃仁君呢,體諒百姓,大梁有福,我們陳家能得皇上此種恩惠,亦是祖上積德。”

這話叫祁徽撲哧笑起來,挑眉道:“這話誰教你的,宋嬤嬤嗎?”

宋嬤嬤耳提面命,一定要她傳達陳家的謝意,她自然是要做到的,可沒想被祁徽一眼識破,陳韞玉嗆到,咳嗽了幾聲道:“妾身是真的感謝皇上,桂心自小就服侍妾身,宋嬤嬤是陳家世仆,皇上讓她們入宮,妾身覺得很是親切,也不孤獨了。”

這還差不多,祁徽手指在她紅潤飽滿的唇上碾磨了兩下:“宋嬤嬤要你討好朕,你心裏應該清楚,光說這等話是無用的。”

陳韞玉臉一紅,心差點蹦出來,他該不會要在這龍輦上……

“皇上,文德殿就罷了,這地方,妾身委實不能答應!”她大惱,壯著膽子拒絕,這太得寸進尺了,龍輦可是四面空著的,怎麽能做這種事情!

小臉紅撲撲的好像櫻桃,祁徽揶揄道:“答應什麽?”

“答應……”陳韞玉開始結巴。

他一只手摟住她的腰,嘴唇幾乎貼在她耳朵上:“答應什麽,嗯?你不說,朕可不明白。”

聲音低沈,又悅耳,叫她全身都有些發酥,陳韞玉感覺自己快要坐不穩了,聲音好像蚊蠅:“……答應臨幸……妾身。”說出來了,臉越發紅了,羞得自己都透不過氣。

小摸樣兒實在太勾人,祁徽深呼吸了一口氣,勉強忍住自己的欲念。

這女人,而今當真要離得遠一些才好。

他將她拉起來,挑眉道:“朕可沒說在這裏,瞧瞧你這腦袋,一天到晚想的什麽!”

陳韞玉發懵,怎麽說,還是她想得汙糟了嗎?

哼,明明是他說,光說話無用的!

她咬唇,撇過頭去。

龍輦行到傅大夫所住的地方停下來,就在太醫院的後面,祁徽與陳韞玉下了龍輦,一前一後走入屋內。

傅大夫曉得祁徽今日要來,早早就準備好了,請過聖安,給祁徽針灸之後,又予他喝了一碗藥,隨後便是驅了兩條小蛇出來。

眼見那蛇咬住他手指,陳韞玉嚇得捂住眼睛,只敢在手指縫裏偷偷的看,輕聲問:“皇上,這般咬,疼不疼?”

那樣子十分的可愛,祁徽道:“疼啊。”

“啊,那怎麽辦?一直疼著嗎,沒有什麽辦法?妾身聽父親說,有種麻沸散,可以麻痹身體,便是用刀切都不疼呢。”

“那東西,興許毀損腦子。”祁徽道,“只得忍著了。”

陳韞玉一楞,倒不知說什麽好。

眼見那小蛇牙齒尖利咬著他修長的手指不放,看得她的心一陣難受,稍微的靠坐過來,陪著他。仍是用一雙小手遮著臉,他卻忽地感覺那鉆心的疼似乎減弱了,倒是她身上的奶香,叫他有種昏昏欲睡之感。

陳韞玉看得久了,正發呆時,突然男人傾斜過來,靠在了她肩頭,她渾身一僵,慢慢側過臉,發現他竟是睡著了。

眼睛閉著,唇緊緊抿著,但卻有一抹淡淡的紅,顯露了出來,好像春日初開的花,有種勾人的色彩。陳韞玉鬼使神差,伸出手指,輕輕撫了下他的唇角,暗道,變紅了呢。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平陽府轄下的靈石縣,正當是春忙的時候。

劉茂從深山裏出來,手裏提著兩只錦雞,準備歸家,叫母親煲了湯好給姐姐補身,誰想半途便是遇到一隊官差,押解了本地縣老爺,往城門口走去。後面跟著許多百姓,紛紛朝那縣老爺身上扔東西,大呼老爺有眼,皇上聖德。

這縣老爺平日裏作威作福,欺壓百姓,劉茂雖然初來乍到,也是一清二楚的,但聽聞那縣老爺靠山硬,似乎同曹國公有關,上告無門,故而百姓們也只能忍氣吞聲。沒想到,這個人居然會被抓,依稀聽見他們還說到皇上,劉茂連忙拉著一個年約四十來許的中年人詢問:“這位兄臺,請問出什麽事情了嗎?是上頭派了巡撫來,還是怎麽的,竟然抓這縣老爺,那不是地頭蛇嗎?此前來了幾位官爺,哪個不是灰溜溜得走了?”

“唉喲,你還不知道哇?京都變天了,吳太後,曹國公倒了,而今是那昏君……啊呸!”那人扇了自己一個耳光,“皇上忍辱負重,實則是明君那,瞧瞧這縣老爺的下場!這種事兒,可不止我們縣,附近的縣,但凡有貪官,全都抓了個幹凈。”

劉茂大為震驚:“此事千真萬確?”

“當然,我還能騙你不成?皇上都親政半個月了,我們這裏官兒不多,那京都,上百個官員都被革職了!說什麽京察,”他唾沫橫飛,“吳家是徹底倒了,皇上叫魏國公領兵攻入皇宮,將那太後直接抓了,那曹國公,好像是被砍了頭……”

“多謝,您這一言真解我疑惑了,多謝!”劉茂心頭狂喜,提著錦雞朝家中飛奔而去。

推開大門,他高聲道:“娘,吳太後倒了,我們不用再躲著了,姐姐,晉芳,你們都快出來!”

聞言,對面廂房走出來一個人,身若楊柳扶風,似那病西子,黛山般的眉,一雙丹鳳眼,臉色白如雪,扶著門框,輕喘了幾口氣道:“阿茂,這是真的嗎?皇上,他……”

“能親政了,應是身子無恙了,姐姐,我們去京都吧,多少年了,總算能見一面……”

聽說身子無恙,那女人歡喜之下,忍不住落下了淚。

作者有話要說:祁徽:摸朕的嘴作甚?

陳韞玉:……沒摸!

祁徽:是不是想親?

陳韞玉:表臉!!

哈哈,馬上進入新劇情^_^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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